中国当代音乐教育家,原上海音乐学院附属音乐小学校长吴国钧于年12月31日逝世,享年94岁。对许多音乐爱好者来说,吴国钧的名字也许是陌生的;但在上海音乐界,他几乎无人不知:他是上海音乐学院附小的首任校长,从年到年,在这个职位上工作了37年。许多如今享誉世界的中国音乐家都是他的学生,他是名副其实的当代音乐教育家。
上海音乐学院是一所近百年的名校,人才荟萃,是所有音乐人的向往之地。在汾阳路20号的大院里,讲起音乐人才,教授们一般会钟情于东平路9号的上音附中;若要论音乐天才,则非上音附小的同学莫属。美国小提琴家斯特恩参观上海音乐学院时的名言“这里每一个窗口都有一个天才”,就是面对上音附小的学生说的。王健、王晓东、许忠等无数音乐名家都是在吴国钧的教导下,从附小培养出来的。
年我曾有幸在上音附中任主要领导,当时上音附小已归属上音附中。那时候,听附中、附小学生的专业考试,既是我了解学校教学情况的最佳方法,也是莫大的享受。在附中的考试中,总会听到一些才华横溢的演奏。而当我听附小考试时,每每会听到一些天才般的演绎,恍若莫扎特再世,有时会情不自禁热泪盈眶,无法自已。这种出自少年儿童本能的,代表着人类最本真情感的音乐,也许是音乐表现的最高境界。
国内外教育界有一个共识,即专业音乐人才的培养必须从小开始。年,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创办上海音乐学院附属儿童音乐小学,设钢琴和弦乐专业,招收三年级以上的小学生,进行专业的音乐教育。当然,办好一个学校,最重要的是要选好一个校长,贺院长看中了吴国钧。
吴国钧年出生于扬州,年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,是学习美声演唱的。他当时的理想是当一个歌剧演员,在舞台上一展身手。当他毕业时,贺院长把他招到办公室,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,担任附小校长,建立附小。这个召唤,使吴国钧走上了这个岗位,一直干到年。
吴校长走马上任,召集了一批当时最为优秀的师资:由年毕业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钢琴家盛建颐任教导主任,先后有*纯之、王晴华、金迪善、徐祖颐、范民娟、盛一奇、周文英、张育青等任钢琴专业教师,赵基阳、王尔玉、吴菲、邹旭平等任弦乐专业教师,配以专业的视唱练耳及各类普通小学必备的文化课教师,组成了阵容极为齐整而高水平的师资队伍。学校里除了普通学校的文化课程外,还增加由专业教师讲授的专业音乐课程的学习。
我是年考进上海音乐学院附小的。我出生在一个极为普通的上海市民家庭,毫无音乐背景。年,我有几个同学获悉上海音乐学院附小招生,叫我陪他们去考。我和这几个同学从“下只角”的闸北区,一起来到淮海路的音乐学院,见到了吴国钧校长。考生有两千多人,经过初试复试,最后进入三试的只有几十个人了。由于大多数学生不会演奏乐器,考试主要是考音乐能力,先是考音乐记忆:老师打一段节奏,要我们凭记忆重复打出;老师再唱一段旋律,要我们凭记忆重复唱出。然后由老师教我们学习各种乐器,看学习能力是否合格。最终录取二十几个人,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。
进入附小后,学校安排我学习小提琴,老师是赵基阳。在学习运弓的时候,赵老师说,你摸过小猫咪吗?运弓就像摸小猫咪,既要贴着它,又不要压死它。如此生动明了的教学,使我觉得拉小提琴很容易。我从一个“白丁”进入上音附小,很快就学会了演奏小提琴,而且乐在其中。
每周有合唱课,在附小的合唱教室由吴国钧校长亲授。合唱是四声部的,有钢琴伴奏,演唱各种儿童歌曲,是附小同学的最爱。
年,上海市文化局汇聚上海各文艺单位创作排演了大歌舞《在毛泽东旗帜下高歌猛进》。在整个过程中,凡是少年儿童部分,照例是由吴国钧校长带领我们附小的同学出演。使我们在小小年纪,就经历了一般小朋友不可能经历的许多大型演出。周恩来总理在上海看了这个演出后,回到北京就组织排演了音乐舞蹈史诗《东方红》。
上音附小年在上海之春音乐节演出吴校长作为一个音乐教育家,当然知道音乐教育的规律,也十分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。他一直说,你们以后不管到哪里,都可以发挥大作用。每年的“上海之春”音乐节,他都会组织儿童专场音乐会,由上音附小的同学演出。他也会组织同学去看芭蕾舞剧《白毛女》、歌剧《江姐》,以及各种音乐会。他组织附小的同学演话剧,甚至亲自带附小的同学学习武术。我们住在淮海路汾阳路口的大花园楼房中,在吴校长的领导下受到了最好的教育,使我一生受益,造就了今天的我。
当我回到母校任职,与我当年的老师们讨论附小成功的奥秘时,他们无不谈及吴校长的胸怀。大家都说吴校长会认真听取每一位老师的意见,虚心接受老师们的建议,从而使附小的教师始终感到自己是受到校长尊重的。附小的教职员工在吴校长的带领下就像一个大家庭,大家齐心协力,为办好附小而努力。
吴国钧任上音附小校长37年,培养了数代优秀的中国音乐家。他精心打造的团队,给予数代中国音乐家金色的童年,造就了他们的音乐人生。他对中国音乐教育事业所作出的贡献,是无法估量的。
斯人已去,事业永存。我们每一个受到前辈恩惠的人,绝不会忘怀前辈的恩泽。只有以百倍的努力,来回报前辈及社会对我们的期望。
华天礽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