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望自己最最亲近的人,从前是“回”不去了,只能遥“望”天涯海角,一切的一切“远”在眼前!
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有提笔的勇气写《回望——比雷尔与我》,今年春天春暖花开时,我们的儿子汉宁(HenningBlombck)和他相交四年的女友Samira喜得爱女Selma(中文名“礼雅”)。产前我提早来了瑞典,想给初为父母的年轻人定“神”,也一尽祖母之职。在孙女出世前夕,我沉浸在“爱”的喜悦中,感到迎接新生命的不可思议和美妙!今年秋天,比雷尔整整逝去十年了,昨日已经隔世,隔世依然昨日,在一定程度上,我依然生活在昨日中。忽然间,我心头豁然开朗,新生命即将来临,比雷尔可以带着微笑安息了!今年清明时分正好是比雷尔的冥诞,扫墓时我献上他喜欢的花和酒,俯下身去轻轻告诉他:“你要当爷爷了!”又搂着汉宁对他说:“如果爸爸知道你就要当爸爸了,我无法想象他会有多欢喜!”能坦然面对生死写“回望”,我对此毫无思想准备,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在无意识的偶然之间。
生命中有许许多多偶然,命运常在不经意的偶然中扭转转折。我跟比雷尔在年秋天认识就是个偶然。音乐家周文中先生在林肯中心音乐厅发表新作品《韵》,我很早就答应前去与会。那天下午我才从欧洲独舞巡回演出飞回纽约,几乎是放下行李就赶赴音乐会。
演奏乐团是颇负盛名的纽约现代音乐室内乐团,因为是小众的现代音乐,偌大的场地,听众寥寥无几。中场休息时,周文中太太亦安召集认识的熟人集中坐在一起,好有点“人气”,我就乖乖地移过去。音乐会结束后,一位和周文中夫妇熟识的朋友热情地邀请大家去他家喝酒聊天,说他家离林肯中心极近。音乐会后,文中情绪昂奋,我很了解艺术家新作品首演后的状态,不好扫他兴,就又乖乖地随大伙去了。
途中亦安向我略为介绍了一下主人AlCoply,免得我感到唐突和冒失。主人Al原是德籍犹太人,上世纪四十年代住在法国时就开始赞助周文中的老师、法国作曲家埃德加·瓦雷兹(EdgardVarese),瓦雷兹去世后,周文中被委任为其音乐遗产管理人并买下老师的房子。瓦雷兹太太露薏丝如今健在,仍然住在原址,与周文中一家是楼上楼下邻居,Al常去探望露薏丝,所以他们是非常熟的老朋友,要我不必介意。
Al家的公寓正对着纽约中央公园,公园夜景一览无遗,偌大的客厅墙壁上和走廊中挂满了画,形形色色的艺术品陈列在每个可看见的角落,都是现代派的作品,书堆得满坑满谷,可以看出主人的学养和艺术品味。十几个人自助倒上酒,一杯在手,各找地方坐下,互相介绍和自我介绍,气氛融洽随意。文中介绍我时说:“我这位舞蹈家朋友青,今天下午才从瑞典回来。”话音刚落,文中马上想起:“哎——我们今天这里有位瑞典朋友。”说着就转头找人,一位男士听到找瑞典朋友,马上走过来,看着席地而坐的我,俯身问:“告诉我,你对瑞典印象如何?”
我们找了一角安静处聊起来,我直率地告诉这位温文尔雅的陌生人:“在斯德哥尔摩演出,前后五天,跟我想象中的瑞典很不同,以前我所理解的瑞典是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国家,实际上却不然,瑞典是个阶级等级很明显的资本主义国家,瑞典人给我的印象朴实中有一种低调的奢华,只是高税收高福利,政府电视台没有商业广告而已。”大概他没有想到一位搞舞蹈的人会对社会结构有兴趣,而且如此概括性地表述,就自我介绍:“我叫Birger(比雷尔),发音念Beer(啤酒)Ear(耳朵),两个词中间不要断,连着发音就对了。”他还耐心地示范了好几次。好天真、真有趣!我被逗乐了,哈哈大笑起来。比雷尔说,因为Al的关系,他跟露薏丝及文中夫妇相识,所以今晚去了音乐会,他这次在纽约停留时间很短,就在Al家住,便于工作。接着他说,今晚乐团中也有他的朋友,现在也在这儿。说着,他给我介绍了高而瘦长的乐团朋友,开玩笑地问我:“你看,他可像阿尔伯托·贾克梅蒂(AlbertoGi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