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hjnbcbe - 2021/6/17 9:55:00
这是我昨晚的一个梦,觉得特有意思,就写成一篇小说。一早上十点,周亚强咬着包子走进办公室。“哟,周哥,这么晚才来?”“晚?我昨晚审犯人审到凌晨四点!在家睡了不到五小时,你没看我头发还是乱的?”一边跟后勤对答,周亚强一边快速扫过局子里。角落里,林东审着几个小毛贼,才十五六岁,就学会了开房溜锁的破毛病;左侧,警校刚毕业不久分来的张浩和王一清打扮时尚,正要出门,估摸着是扮成情侣,出去跟踪哪个嫌疑人。右侧办公桌上,徒弟王林正向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讯问着什么。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,衣着妆容都保守淡雅。不知是否他的错觉,那双细长的眼睛正从无框眼镜后冷冷地打量他。笔录做完,女人拎包离开了警局。周亚强逡巡着走到徒弟跟前,敲敲办公桌:“这谁啊?”“哦,你上次抓的抢劫犯家属。那个沈大刚的女儿。让她来做一些笔录。”沈大刚。周亚强心里浮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干巴小老头形象。嗜酒,好*。一天半夜*输了,欠人钱,一把年纪的人居然当街持刀抢劫。大概喝多了下手没轻重,一个下夜班的姑娘被他捅死了。才二十来岁。街上有监控探头,有血脚印,慌张丢弃的凶器上有指纹,案子并不难破。周亚强亲自抓的人,一带回局子,沈大刚就全撂了。周亚强点点头,从办公桌柜子里拿了牙刷毛巾,去厕所洗漱。自打当了刑警,工作就没日没夜的,今早都还没来得及洗脸刷牙。洗完脸出来,咦,这门外地面上躺着一张十元人民币?“谁丢钱啦?”周亚刚喊了一嗓子。没回复。看来俩洗手间就他一人。他摇摇头,捡起钱揣自己裤兜里。又不是粉红色的毛爷爷,现在十块钱连碗面都不够,估计谁丢了自个都不记得。先揣着回头再问。起身的一瞬间,他看见走廊尽头裙摆一甩。黑白点子?好像刚才沈大刚的女儿就这一身。她还没走?二没多想,周亚强就回了办公室。他手头上还有一堆事得办,焦头烂额下班时,捡的十块钱已经被他忘光了。可就打那天起,他就再也睡不着了。咳嗽,没完没了地咳。一咳咳个通宵,怎么也睡不着。本来就已经日夜颠倒作息不规律,现在就连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也被毁了。周亚强以为得了感冒,去附近药店买了药。中西药都吃了,什么用也没有。晚上不管几点,只要一躺下,嗓子眼就开始痒痒,卡着东西,不咳不行。每次咳嗽,都感觉有人揪着肺管子使劲扯似的疼。每天早晨睁开眼,地面上准是一大堆吐过痰的纸。也是怪,就是晚上咳,白天不咳。几个通宵咳嗽下来,周亚强的脸色灰黑憔悴疲惫,就连一屋子糙老爷们都感觉到了。徒弟第一个凑过来,“周哥,医院看看?你手里的事,我先替你顶着。”“行。”周亚强有气无力点点头,一出声,他才发现声带嘶哑得几乎不成音了。三“你这片子……肺一点毛病也没啊。”年轻的小大夫举着周亚强的CT片子,疑惑地说。上面显示,双肺大小正常,形态完好,支气管没有异常表现。一句话,没病。“可我真咳得不行了。”周亚强指指自己胸口,用嘴形拼出这几个字:“还胸痛。”小大夫疑惑地看看他,又看看片子,“真没毛病,健康得像一头牛。”想了想,他小心翼翼问:“你做什么职业的?最近压力大吗?有没有考虑过抑郁症?”周亚强张张嘴,想说什么又发不了身。他站起身,抓起CT报告走了。“诶诶,我给你说啊,现在得抑郁症的人很多,心理也会影响生理,你别觉得不好意思,去精神科挂个号——”小大夫的后半截话被他关在门里了。四咳嗽,无法缓解的咳嗽。只要一躺下,咳嗽必定来。吃过各种药,雾化也做了,什么效果也没有。胸口越来越痛,剧痛。队里以为他是太累了,亚健康导致的,给他准了半个月的假。这一来,虽然晚上睡不着,白天好歹能补个觉,精神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,嗓子也不那么哑了。但另一方面,咳嗽丝毫没有好转,一天早晨,周亚强在枕头上咳出一口痰,吐在纸巾里,一看心都凉了——里面有血!自己大概是得了什么不知名的绝症。周亚强满心悲凉。才三十来岁,还没成家,还没结清手头那个贩*大案,这就要告别人世了么?徒弟小王是个有良心的。知道他单身,一个人病了不好打理,最近有空就拎了各种日用品、方便食物来看他。有空也给他做做饭,虽然手艺不好只能煮个青菜面条卧荷包蛋,好歹是热乎的。“谢谢你。”“谢什么谢啊,我刚进来时不也是周哥手把手教啊,什么跟踪时‘宁丢勿醒’,审讯时怎么问,哪些是铁证,哪些证据链才能形成铁案……”小王一边煮面一边答。他知道周亚强嗓子刚好,也不跟他多说话,把抖音外放放得震天响,陪自己打蛋切菜。“千万别捡十字路口的钱,那是病人扔在那的,是你的买命钱,捡了钱,他的病就给你了。”一个夸张的女声伴着抖音音效传出来。捡钱?周亚强心里一颤,忽然想到了什么。那张十元纸币,还有那个黑白点子的裙摆。五“小王,沈大刚那案子结了吗?”“移交给法院了。诶,也是奇怪。原本死者家属是死活不肯谅解的,后来不知道沈芳仪,哦,就是沈大刚那女儿做了什么,居然肯签谅解协议了。”死者家属,周亚强见过的。那是一对夫妻,独女被无辜杀害,咬着牙说一定要杀人犯偿命。怎么突然就改变态度了?那家丈夫有肺癌,全靠妻子一个人在超市打工挣钱,也许沈芳仪给了足够的补偿金。等等……肺癌?!“周哥你先吃,热乎的,我特别煮软了好消化。”小王端上来一大碗番茄煎蛋面。周亚强接过碗:“那沈芳仪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?”小王一拍脑袋:“也是怪了,来过两次办公室,咳得震天响,我桌上的纸巾都被她抽没了。说是自己得了感冒,没照顾好,成了支气管炎……我看她憔悴得跟周哥你差不多了。”“死者家属你还见过没?”“见过一次,那个得肺癌的爸爸倒是不咳了,精神好了很多。嘿,就跟沈芳仪和他做了乾坤大挪移似的!周哥你先别管这些,有我们跟进着,赶紧吃面,再久就坨了!”周亚强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。作为一个老刑警,这些迹象在他心里迅速串联出一个可能性,但这个可能性太荒谬,太匪夷所思了。六一旦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实外,那么剩下的,不管多么不可思议,那就是事实的真相。这是少年时读的哪本推理书说的?周亚强深吸一口气,敲响了沈芳仪的门。“我们就不必做自我介绍了吧。”在客厅,周亚强凝视着沈芳仪。短短一个月,她瘦削了很多,而且和小王说的一样,不断咳嗽。吐出的痰,和她一样带血。“我查过,你是一位大学助教,学的是人类学,专门研究民俗、神话这块。那么你一定知道,民间有一种习俗,把久病不愈之人碰过的钱扔在十字路口,被人捡走,就视为‘买命钱’,收下钱的同时,也患上钱主的病。那天我在厕所门口捡的钱,是你丢的吧?我让痕迹检查科做过检测了,上面除了我的指纹,还有你的指纹,受害人肺癌父亲的指纹。你用健康和死者家属做交换,对方才答应签署谅解书。”周亚强原以为沈芳仪会狡辩否认,对此他早已准备好了后话。没想到,沈芳仪痛痛快快承认了。她一边咳一边笑:“不愧是老刑警,只有一样不对——光是扔几个钱就能买命,医院了。得了绝症的人,随便去十字路口撒一堆百元大钞,分分钟被人抢光,这不就病好了吗?那些都是无稽之谈,最多带来一些晦气。”“我是学人类学的。几年前,在川藏做过田野调查,住过几个月。川藏一带,历来人员复杂,各种宗教都有,也不乏一些很厉害的术士。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了一个苯教的巫师。”“我父亲在社会上是个让人很不齿的人,但他对我很好。前几年我母亲去世,他染上*瘾,*输了也不好意思问我要钱,就是小偷小摸。虽然他抢劫杀人,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,我想让他活着。我知道,预谋杀人和激情杀人,在量刑上有区别。所以我找到死者家属。一开始,他们铁了心不答应,但女儿已经死了,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。于是我提出,交换病症。”“我开门见山对他们说:我没办法让肺癌痊愈,但我可以把症状转移到我身上。这样可以让你轻松安静地过好最后的日子。一开始他们不信,拒绝。但你不了解病人,在被长期的病痛折磨后,‘摆脱疼痛’成为他们最大的渴望。很多人不怕死,怕痛。”“是那位父亲第一个答应的。于是我找到那位苯教巫师,给了他一大笔钱。他在这张钱上修法,谁触碰,就会转移病症的一半到自己身上。但是,并不是任何陌生人碰了都有效,必须是‘有关系的人’。用他的话说,这是必须的因缘。”周亚强动了动干涩的嘴皮:“所以你找到我?”沈芳仪点点头:“你是破这个案子,抓我父亲的人。我对你并没有什么私人的仇恨,我父亲的确犯了法。但我一个人承受不住全部症状的转移。于是我和你两个,一个承担白天,一个承担黑夜。”周亚强一把揪住沈芳仪的衣领:“怎么解开这诅咒?!”沈芳仪像看怪物一样看他:“我为什么要解开?”周亚强另一只手扬了扬手机:“这些对话,我都偷偷录了音。我可以用这个作为证据逮捕你!”沈芳仪忽然大笑起来,笑声又变成剧烈的咳喘:“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痛痛快快承认?就算把这个录音在整个重案组播放,他们也只会以为你和我被病痛折磨疯了,把我们一起送去精神病院。放心吧,没那么可怕。转移的只是症,不是病。等死者父亲去世,我们都会恢复常态。也就几年时间,熬一熬。”周亚强颓然松手,耳边响起小大夫的话:“去看看精神科,抑郁症不丢人……”是的,他拿沈芳仪一点办法都没有。她已经疯了。是真疯。七休假还剩最后几天。一旦结束,他只能辞职,换个上夜班的行当,白天睡觉晚上工作。必须趁这几天解决!对了,有句话怎么说的?……用魔法打败魔法。周亚强搜索了许多关于苯教的资料,也搜到了许多藏传佛教的大德解开苯教诅咒的公案。可是,谁会接触藏传佛教呢?他忽然想起,自己认识的一位警校学妹曾在朋友圈转过公安大学李玫瑾教授讲的“我遇到的几起灵异事件”。也许,她会有些信这些?周亚强立即联系了学妹。好巧不巧,学妹正好是一名佛教徒。在她的安排下,周亚强拜见了她的师长——一位格鲁派的中年活佛,同时也是毕业于色拉寺的头等格西。活佛专注地听了这些“怪力乱神”,完了静静地说:“这只是小问题,我可以修法解除掉。但是,我不想这样做。我希望你修自他相换,这样对你才有好处。比如,你不是说你晚上咳得睡不着吗?你就想想,去年初得新冠肺炎的那些人,他们的症状比你还要严重,比你还要痛苦很多。一些人治好了,还有很多人死去了。现在我们中国做得很好,控制住了,可是国外的疫情又那么严重,一些国家每天几十万的确诊。那些人也受着同样的痛苦。你就想,你愿意一个人承受这个肺上的痛苦,你一个人病了,全世界其他人都健康了。就这样想。”周亚强从没接触过佛教,但心里多少是有些正义感和良知的。想起年底、年初的惨烈,他不由自主认同了这个话:如果我一个人承受这个病,换取全中国,乃至全世界不生病,我是愿意的!“就这样想,晚上咳得睡不着时就这样想。”活佛站起来,摸了摸周亚强的头,轻声念诵了几句经文。八那天晚上,他真的这样做了。在咳得睡不着时,他心里就想着,那些得了新冠肺炎的,比我还要痛苦。我只是有症状,但并没有真正的疾病。我愿意用自己的痛苦,来替代他们受苦,我愿意牺牲自己的健康,换取他们健康。想着想着,他竟然朦朦胧胧睡着了!从那以后,一入夜,一开始咳嗽,周亚强就这样想着想着。他以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,对犯罪行为绝不姑息。但就在这样的“自他相换”中,他渐渐意识到,“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”。他想,虽然自己还是会为了社会和平去抓捕罪犯,但他不再对他们有那么深的恨。那天送自己出来时,学妹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:“师哥,我师父说过,干我们这一行,虽然做的是维护公义的事,但在这个过程中,要尤其注重慈悲心的培养。”周亚强似乎有些明白,虽然活佛明明可以自己修个法解决,却偏偏要让他用自他相换来对治自己的病症。可喜的是,随着这样持续的修持,他的病症已经越来越轻,晚上能睡到四五个小时。痰中的血丝,也消失了。也许总有一天,他会完全恢复吧!各位,各位,这是我的一个梦。其实咳嗽得通宵睡不着的是我,白天看《重案六组》的是我(我青少年时期真没看过《重案六组》,现在在补缺失的青春),因为咳嗽得睡不着,心想替代所有新冠病人病痛的也是我。反正就是各种元素凑在一起,变成了昨晚这个……特别像小说的梦。在梦里,那位活佛的开示也让我特别感动。所以就干脆写了出来。尤其那句“做法制口工作的人,要特别注重培养慈悲心”,哈哈,不知道来自我的潜意识还是啥。所以不要当真。这只是一个梦境变成的小说。我昨晚也是只睡着了四小时左右,其他时间都在咳。好在昨天下午已经照了CT,说是支气管炎,不严重。查了一下急性支气管炎,是自限性疾病,意思就是,吃不吃药也是2-3周就好。数了数日子,我这才第九天呢,不着急。就是晚上咳得睡不着难受,难受的时候,我就会做一下这样的“自他交换”。其实对于我个人而言,在这种时候想到“代受一切众生的痛苦”,会有些泛泛。但如果具体到“新冠肺炎”“肺癌”这样具体的、症状相似的病人身上,就会感同身受。确实很有用,哪怕只是这样的想法,而不去具体观想,其实症状一点都没有减轻,但就会心理上的“苦受”淡化,也能让我朦朦胧胧睡着几小时。我以前也这样,一风热感冒就转化成咳嗽,一咳嗽就老半天好不了,至少拖个半个月,它自己会慢慢好。所以这次也就这样吧,放任它,躺平由着它。另外,一些朋友可能会追问:“结局这么仓促?沈芳仪呢?死者父亲呢?”啊,我梦里没出现呀!我做梦到这就醒了,然后就直接起床码字了,连洗脸刷牙都没做,就怕时间一长忘光光。话说学佛以前,除了写科幻,我还写推理小说。学佛后,基本上就没写过“虚构类文学”了。这可是我十几年来写的第一篇小说呢!糙不糙的,也就这样了。反正只是一个梦境记录。还有啊,哪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