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要承担自己的责任,好好照顾家人,把这个家像捏面粉一样捏起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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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月13日,医院、回到家中,多日未相见的女儿想念妈妈,张开双手要一个抱抱,余华硬下心肠拒绝了——这个拥抱还要延期14天,好在不是遥遥无期。
“新冠”疫情蔓延近三个月,阴影逐渐淡去。2月18日,全国新增出院病例数首次超过新增确诊病例数,越来越多的患者走出隔离病房,得以直接沐浴阳光。
疾病带来的伤痛,比疾病本身更难消退。郁华痊愈出院,家中却无人迎接他的归来——老伴在照顾他时被感染,医院接受治疗;弓露将自己关进“小黑屋”,躺在父亲曾躺过的床上、看着父亲留下的书籍和乐器,遗憾自己从不曾告诉父亲,“你是我的偶像”。
不过,因病*而支离破碎的生活,正在伤痛中缓慢而坚定地重建。痊愈者们,有的下定决心重拾梦想,有的期待隔离期满、重返医疗前线。
▲弓露的病历本和出院后服用的药物,后面是弓露父亲留下的古筝。受访者供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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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院后我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
讲述者:弓露
女38岁新冠肺炎临床诊断患者
我回来后把自己关进了“小黑屋”——家里有一个房间空着,我就住在这个房间里,所有吃喝都是妈妈管,她放在门口,我自己去拿。吃饭的碗筷,她会戴手套去拿。家里经常消*,拖地,用酒精擦一擦。
住院之前,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四天,后来因为症状加重,医院住院治疗。说实话,回来还是不适应,住院18天,有点长,回来感觉把家里人惊动了,啥事也不能干,小孩也不能管、饭也不能做,都是妈妈照顾,她今年快七十岁了。我住院的时候,他们心里挂念,但是生活不用管。我不太习惯别人照顾我,比较喜欢去分担,喜欢大家一起去做。
我住的“小黑屋”是爸妈的主卧,打算把爸爸留下的东西整理一下。爸爸工作了三四十年,在一家工厂里当小领导,是老一辈的实干家。我们家的事都是爸爸说了算,他的地位是第一位的,一言九鼎。
不清楚爸爸是怎么感染的。他有支气管炎,一月十几日开始感冒、咳嗽,医院看病。当时武汉市知道“新冠”的人很少,也没有防范意识,就当感冒治。20日前后,医院打了三天针,病情没有好转。22日,医院发热门诊,才知道了新冠肺炎,看到医生护士都穿得很严实,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病可能很严重。当时看病的基本都是老人,只要发烧,医院跑,我们晚上十点多排队,排到快12点,当时也不知道核酸检测,带的是三四年前拍过的片子,医生看了眼判断结果比较好,开了一针。他当时胸闷气短、呼吸不畅,已经比较难过了,但没地方躺,只能坐在板凳上,找护士要了一个氧气瓶,一边吸氧一边打,一直到凌晨5点多,给他买了早饭,让他勉强吃了一点,但不愿意再排队就医了,说要回家睡觉,我们想着打了针应该会缓解,就回去了。
就这么休息了半天,晚上听他发出不舒服的声音,问他好点没有,说没有。我爸爸很好强,有多难受不会描述,只说胸闷,但当时话已经说不太清楚了,觉得不对劲,医院。那天是1月23日,武汉封城了,在路上拦出租车,基本不停,最后遇上一个善良的司机,医院。一边抢救,我老公一边联系住院床位,但没有等到,大年初一的凌晨,爸爸去世了,前后不超过5天。
到我呼吸不畅的时候,武汉宣传“新冠”的力度已经比较大了。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肺部感染的,可能是照顾爸爸距离太近,医院时交叉感染。拍了CT,双肺都有磨玻璃影,然后就开始住院。
得了这个病,感觉鼻子不够用,呼吸困难,下不了床,一下床就不停咳嗽、感觉一口气要过去了,就连正常的生理需求也很难完成。我买了板凳、尿盆,前一个星期,都是穿着纸尿裤、坐在板凳上排出来,然后扔在垃圾桶,让保洁阿姨处理。
经历变故之后,我的求生欲很强,觉得自己的责任还没有开始承担,还有好多事情要做,我跟自己说,不能倒,要坚强,不能下床的时候,就尽量不取氧气,努力、努力地呼吸。到后面,能正常上厕所了、不会咳得喘不来气了,就知道自己慢慢变好了。
“小黑屋”里有很多爸爸的书、乐器、资料,看了都是泪。但,其实也没关系,看到这些,也是一种念想,有时候会想如果怎样该多好。
有好多话,是想对我爸说、但说不出来的。他是严父,对我管教很严,我和他的关系,以前并不是特别亲近。我是一个有点自卑的人,工作很拼命,那么努力,都是想让他认可我,我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差。成家之后,我开始理解他,关系就好了一些。但时间太短了,到现在也才七八年。他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,这句话,我没有机会跟他说,也不好意思说。
我从小不是一个幸运的人,买彩票也不会中奖,能这么快住上院、好起来,我觉得是爸爸给我的幸运。可能冥冥之中,他告诉我要长大了,要变成一根柱子,把这个家撑起来。
现在最想做的事情,是把自己的家庭料理好,让它恢复正轨。爸爸走了,这个家有点破碎,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悲伤,但是不能宣泄,宣泄了就会拉低抵抗力、病*就会乘虚而入,所以我们咬着牙齿,要好好活着。等隔离期结束,等武汉解封、疫情过去,我要承担自己的责任,好好照顾家人,把这个家像捏面粉一样捏起来。
▲年,余华第一次穿上护士服。受访者供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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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离期满我会重返一线
讲述者:余华
女38岁新冠肺炎确诊患者
我回到家的那天,家里人特别开心,做了很多好吃的。女儿很久没看到我,想让我抱,但我不能抱她,告诉她妈妈还要隔离14天,她很伤心,回到自己房间里哭。家里房子不大,没法做到单间隔离,只能都戴口罩、勤洗手,吃饭的时候分着吃,有的在阳台、有的在客厅、有的在房间。戴口罩太憋,女儿不愿意戴,这是我唯一担心的事。
这几天武汉天气变化快,下了两天雪,回暖的天又降温了。我有点咳嗽,其他都还好。
确诊阳性之前,我一直不相信自己会感染上“新冠”。
我是一名ICU的护士,在我们病区,有很多心脏术后的患者,咳嗽、发热比较常见,谁也不会往这上面想。气管插管、吸痰是常规操作,我们一直戴着口罩,一开始是外科口罩、后来升级成N95、防护服。但我看护的那位患者,当时没有确诊,医院感染的,到今天,我也无法确定被感染的原因。
确诊之后,我是恐惧的。最初的症状和感冒差不多,不严重,也没有呼吸困难。后来病情加重,咳嗽频繁、肌肉酸痛,在床上躺着,翻身都困难。最难受的是药物反应,吃了柯立芝和莫西沙星,症状缓解了,但晕眩、恶心,上午吃了药,中午连饭都吃不下。我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,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,又担心病情会进一步发展,看到一些死亡病例,心中害怕,会偷偷地哭。
我一开始住在重症病房,对床有一个病友情况严重、高热不断,安慰我,说我精神挺好、看起来不错,让我恢复了一些信心。想想家里的老人和孩子,跟自己说必须活着,就当是一次感冒,该怎么治就怎么治。后来症状减轻了,情绪慢慢调整过来。之后换了病房,有一个病友年龄大、症状比较重,我也去宽慰她,让她好好吸氧、不要焦虑,告诉她自己也经历了加重和转轻的过程,后来她知道我是护士,比较听得进去,病情也好转了。
知道我出院后,有同事来加我